*科幻微末世paro

*主朝耀，副美食，玫瑰花茶组       

        王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了黑色的世界，淅淅沥沥下着雨，年幼的他赤脚站在家门口，脚下是一道道蜿蜒的黑红色血液，干涸凝固黏在水泥地上。他艰难地喊着爸爸妈妈却无人回应。没有光亮，天很黑，仿佛处在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一道闪电在空中劈开，照亮了夜空，照亮了贫民窟，照亮了他惊恐的脸，也照亮了角落里，爸爸妈妈扭曲而痛苦的尸/体。

　　

　　然后画面逐渐黑暗，突然一头金色的头发闯入了他的视线，是跟他同龄的金发小孩吗？他貌似把自己背了起来，他还感觉到有人抚摸他的头，温柔的女声在他头顶上方响起，她好像在说关于他的什么。

　　对，他好像听清楚了，她说，收养这个孩子吧。

　　

　　然后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再也不用双脚满是水泡地踩在粗砺的地上，再也不用翻着垃圾桶咀嚼那一点腐烂的残渣，再也不用被其他的孩子踩在地上殴打以致右手落下了残疾。

　　他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活下去的目标。

　　十岁那年，金发少年的父亲从实验区被抬了回来，他和全家人围在父亲的床边，父亲在金发少年的耳边一字一句说了什么，随后被纱布层层包裹却依然渗着血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停止了呼吸。　　

　　那是他的遗言。

　

　　画面再次灰暗，再度有知觉已经是在实验室的二层观察台上，身边的金发人看着容器中似乎在沉睡的人造/人，对他说了什么，对，他说要找总司令作报告。祖母绿的眼睛里透露出了悲伤与温柔，还有难以觉察到的决绝的坚定。金发人把他新研发的自爆装置悄悄地塞进了衣袖，进入传送舱转身与他挥手道别。

　　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笑盈盈地挥手说，我去研究所把报告写了，今晚等你一起吃饭。

　　

　　然后……然后他再也没有见到那双好看的祖母绿色眼睛。

　　

　　当他赶到的时候，只有满地的血液和破碎的器/官，和一颗不完整的金色头/颅。黏腻的，痛苦的。他近乎崩溃地跪在地上伸出僵硬的右手去触摸那头金色短发，在他的记忆里是毛刺刺的，却无比温暖。每次他摸那头金发的时候总会觉得，右手好像有了知觉。

　　

　　然后他被武装部队粗暴地拽开关押进透明的封闭式牢房，被带着电流的棍子轮番击打，注射进药物让他生不如死，基地负责人逼问他俩的关系。他没有疼痛的感觉，也不开口说话，只是麻木地想。

　　

　　什么都……没有了。

　　

　　他一无所有了。

　　

　　只有复仇的火苗，悄悄地在心底被点燃。

　　他好像又被一双大手甩到深不见底的黑色房间，无数金发绿眼的人/造人用残缺的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嘶哑着问为什么要处决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对啊，为什么要处决他们……他们，他们也叫亚瑟·柯克兰……

　　

　　不对！！另一个他在嘶吼，他们不是亚瑟柯克兰，是冒牌货。他难道不会愧对于真正的亚瑟吗？

　　他与另一个他撕扯扭打起来，他说那些实验体是亚瑟柯克兰，他们身体的每一处，都和亚瑟柯克兰一模一样。

　　他贪恋那份温暖，又恐惧那种熟悉的感觉。

　　

　　快窒息了。　　

　　王耀突然惊坐起身大口喘着气，抬手抹了下脸，一袖子的眼泪。　　

　　平顿了好久，他从床上爬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右手也火辣辣地痛。夜很深了，同宿舍的弗朗因为几个月不分昼夜地工作体力早已透支，睡得正香，王耀不忍心惊醒到他，跑去浴室把装在右手的仿真人造假肢卸去，用冰水冲了又冲。他凝视着仿真右手好久，上面的毛孔和血管纹路精致得仿佛是套在真人手的模型里浇筑出来的。用手帕一层又一层仔细地包裹住收在柜子里，他悄悄地穿过走道，站到了落地窗外，向北方看去，果不其然，一片漆黑。只隐约眺望见星星点点的灯火，又迅速隐没在层层黄沙之中。

　　有时他会想，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不公平。两极分化，分割线的这边是衣食无忧洁净的天堂，那边是仅仅为几块面包就能自相残杀的黑暗深渊，后来他想明白了，中间这条分割线的名字，叫权力。　　

　　想要跨越那份权力，必须努力，再努力，抛弃一切向上爬，爬到贫民窟的顶端，让那些天堂的总领人仰视，诚心诚意地邀请自己加入他们。当然，十年前，年幼的自己是不知道这些残酷的生存法则的，这都是亚瑟教给他的，王耀当时还听不懂这些，他觉得只要能跟在亚瑟的后面，就足够了。

　　白天亚瑟躲在书房翻阅父亲用过的泛黄破旧的书籍，晚上王耀就举着用多余的蜡烛油自制的蜡烛，趁亚瑟和妈妈睡觉时拿起亚瑟做记号的书籍一遍遍阅读。王耀虽然没受过什么正经教育，但从小记忆力就好，那些知识读了几遍之后早就烂熟于心。

　　几年后，在实验区为贫民窟举办的智力比拼大会上，他瞒着亚瑟和妈妈悄悄报了名，一路遥遥领先，在比赛中取得第二名，站在第一名亚瑟的后面领奖，抱着奖杯摇摇晃晃地送给亚瑟，亚瑟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惊愕，哀伤，惊喜，留恋，还有许多说不清的复杂情感，最后他张开怀抱，给了王耀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一年，王耀十三岁，亚瑟十四岁。

　　后来，他们作为特等嘉宾，被邀请去实验区的高端科研部门参观，他们选择了留下。　　

　　那个时候真好啊。

　　回忆起往事，王耀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个黑暗的时代，他没有父母，没有荣华富贵，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有亚瑟啊，有亚瑟妈妈给予他温柔的一个家。

　

　　所以……

　　

　　左手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掐出了道道血痕，握了又松，松了再握。　　

　　所以在他死之前，一定要找出来，是谁，毁了他的所有。

　　无论是什么方法。下贱也好，卑劣也罢，只要不让亚瑟死得不明不白，王耀觉得他这一辈子就值了。　　

　　

————

　　

　　“启动AK0305。”　

　　弗朗抬头看了一眼王耀眼底淤积不散的乌青，张了张嘴没说什么。他在实验室秘密的人造人休眠室旁的操纵台上解锁指纹。透明的玻璃罩缓缓张开，AK0305平躺在充能台上充能，好像睡着了一样。弗朗摁住了AK0305脖子上的总开关，AK0305从休眠状态被唤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语音解锁成功，同步数据。”

　　“启动神经中枢，连接器官。”

　　他随即起身利落地翻下了充能台。

　　

　　“早上好，王耀导师，以及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助手。”AK0305标准地微笑着，礼貌地向他们行礼。

　　“给他拿套战斗服。”王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接着吩咐小机器人，小机器人从他的肚子里掏出一套制作精良考究的纳米级轻型战斗服。AK0305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套衣服，“特地给我买的？”

　　“不。”王耀摩挲着战斗服光滑的面料，“是我做的。准确地来说，凝聚了我近几年来的心血。”

　　“这套作战服将配备外骨骼和力量辅助装置，抛弃了笨重的头盔该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护目镜，镜片可显示对方预估生命值以及配备的武器数据。此外还配备微型通讯器，采用骨传导技术来辅助与我和弗朗通信联络。”王耀顿了顿，直视着AK0305的眼睛。“此外，激活液体防弹衣用于这个项目，操控者只要将液体防弹衣接通电流或者磁性，防弹衣内的液体会立刻转化为固体，转化的时间会在毫秒以内，该电激活液体防弹衣。而我把液体防弹衣的技术融入到了这套纳米战斗服里，这便是革命性的创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AK0305微蹙着粗粗的眉毛，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耸了耸肩。

　　“……意味着除非是杀伤力特别强的爆炸装置，普通的枪弹根本就伤害不到穿着它的人，当然，自爆那种程度也不行。”王耀不明意义地笑了笑。

　　“可是实验区不是禁止战斗的吗？又要在哪里才能发挥它的功能。”

　　王耀没有回答，他回头和弗朗西斯对视了一眼，转过头把战斗服递到AK0305的手里，轻轻地回答：“迟早有一天会用到。”

　　

        AK0305换好了战斗服，流畅的线条包裹着他的肌肉，大小刚好合适，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王耀看得出了神，心底涌上阵阵失落。　　

　　“下面开始一项测试，事先说在前面，如果这项测试不通过，你将会被立刻淘汰。”王耀按了下手中控制器的某个按钮，从地下升出一个平台，上面放了一把枪。王耀示意AK0305拿走那把枪。

        王耀指指弗朗西斯，弗朗西斯站在不远处掂了掂枪，“别以为穿着战斗服就杀不了你，弗朗手里的是我特制的激光枪，只要他瞄准你扣动扳机，你的脑袋就可以瞬间开花。”

　　“对准我的右手，开枪。”

　　AK0305听到命令之后呆了，他看了看王耀，又看了看他的右手。

　　“为什么要那么做？”

　　“没有理由。”王耀紧紧盯着AK0305，“快点做出决定。”

        仅仅是假肢而已，被子弹或者刀刃砍掉也不会有什么痛觉。他想看的，仅仅是开枪的一刹那，作为实验体的他们是否有战斗的狠劲与决心，毕竟，那是他复仇计划寄托的全部。

　　

　　“……”

　　“对不起，我做不到。”

　　

　　“AK0305，我命令你，给我开枪！”

　　“把你的手弄断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我说，你给我开枪。”琥珀色的眼睛沉了下来，王耀咬牙切齿，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AK0305闭紧了嘴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可是王耀明显察觉到他生气了。王耀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任由着脾气。

　　还是不行吗……王耀没由来的一阵失落，只要他一声令下，那头的弗朗西斯就能让他瞬间报废。可是……出于那一点小小的私心，他还是想挽留一下初见时的那种撼动心灵的感动。

　　王耀刚开口想刺激他，还没有说话，就被狠狠地打断了。

　　“王耀你疯了？”AK0305皱着粗粗的眉毛，怒气冲冲地加大了音量。王耀一愣，记忆重合。

　　他隐约记起，亚瑟领导研究的人造人科研计划，进行到最后，却缺少活细胞手部的基体，在实验室几天几夜彻夜不眠找替代的材料。他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亚瑟的背影，然后去武器储藏库把他最新研制的枪支拿了过来。他把枪放在亚瑟的手里，右手手腕堵在枪口。他认真地看着亚瑟，慢慢地说，我是研究武器的，在这方面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可以把右手给你拿去做基体研究，反正残了的右手也不需要了，拿去用吧。

　　“王耀你疯了？”

　　同样气急败坏的声音，同样是枪狠狠甩在地上的响声。王耀惊讶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饱含悲伤的绿色眼睛。

　　“为了测试，你值得吗？”

　　“为了研究，你值得吗？”

　　亚瑟把试验台上的东西哗啦啦全部扫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耀有些呆滞地看着亚瑟，他第一次看亚瑟发这么大的火，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亚瑟没有高兴地夸赞他而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只是抿紧了嘴唇，任由亚瑟冷冷地训斥他。

　　“你就是个疯子！”

　　“你就是个疯子！”

　　“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AK0305握住他悬在半空的手腕，轻轻放回到身侧。

　　“我心里疼。”

　　亚瑟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金色的发丝贴在他的脖颈上。

       “你要为自己而活。”

　　王耀抬头，恍惚间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只觉得一把火从胸腔蹿到太阳穴，快要爆发出来。　

　　为什么如此相像，为什么不能像之前的实验体一样干净利落地斩断他的右手？为什么要让他产生亚瑟回来的错觉，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跟他这么像？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琥珀色的眼睛充溢着血丝，他咆哮着，冲过去揪住AK0305的领子。AK0305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不过大脑芯片里编写的程序指引他本能地张开手掌对准王耀的胸口，准备用掌心装置的炮弹自卫反击。

　　啪。一个针头准确无误地刺在AK0305的手腕上，手腕无力地垂下来。弗朗西斯在远处端着枪，向他挑了挑眉：“电流阻断针，能暂时让你身体里装置的武器报废。”

　　AK0305看了一眼垂下的手腕，又看了一眼怒气腾腾的王耀：“我只是不希望你伤害自己，所以我就这么说了。如果有冒犯导师的地方，请见谅。”

　

　　王耀用力推开AK0305，他踉踉跄跄地后退，直到靠在实验室银白色冰冷的墙上，一点一点地滑下身子，指甲死死地扣在墙壁上，指尖因大力而泛白。

　　与亚瑟相像……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吗……

　　他想起了那颗插着无数导管和数据线的金色头颅，想起了他不分昼夜的编写程序，无数次导入数据，无数次实验，从说话的语气语调，到日常的习惯动作。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他像一个偏执狂一样强迫着自己要完美演绎。

　　给出的理由是不过是为天堂里的亚瑟复仇，要他看着自己的身躯亲手杀死毁掉他的人。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拨开如蜘蛛丝缠绕相粘连的幻象，他不过……自私地贪婪那份自己给自己的，虚幻的温柔。

　　弗朗西斯在身旁蹲下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耀，如果换作是他自己，估计早就崩溃了吧。

　　

        王耀闭上眼睛，两个人的身影相互重合，又分离，再重合，糅合在一起。一个有着鲜活跳动的心脏。另一个是靠着电流维持住，人造的心脏。他不想再深思了，即使是打破那条分界线，也无所谓了，假的也罢，真的也罢，都无所谓了。

         全都无所谓了，没有意义。

　　但只要是亚瑟他，永远都舍不得做出伤害他的举动。

　　王耀抬头，AK0305站在离他十米远的距离，脸庞在逆光下看不清表情。

　　

　　他艰难地开口。

　

       “测试……通过。”

　　

　　

——TBC——

　

老王精分预定（？）

战斗服参考美/军新型“塔罗斯”特种作战服